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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章 黃河衙門禁忌 (1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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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說,我知道,好多背地裏叫我“鐵嘴張”,只認制度不認人,其實哪,大家不知道,我確實是沒辦法。老黃河上的事情吧,邪乎,好多事情要是說出來,那就是封建迷信,咱們也不敢提呀,對吧?

我猛拍他的馬屁,說張主任說得太對了,猴子這幫孫子,胎毛還沒褪盡,懂個啥呀!

他揮揮手,打算我的話,接著說,打民國剛成立,我就在黃河邊上工作,那時候還沒有黃委會。咱們這個黃委會吧,最初是國民黨在1933年建的,當時的主任是大官僚孔祥熙的堂哥孔祥榮。1946年,解放區也成立了冀魯豫黃河故道管理委員會,1949年後,這個冀魯豫委員會更名為水利部黃河水利委員會,簡稱黃委會,最開始在開封,後來隨省會遷到了鄭州,這就是咱們現在的黃委會了。

他瞇著眼睛說,我現在掐著指頭算算,從我進黃委會到現在,一晃,快有四五十年的光景了。這四五十年來,我不知道見了多少黃河上的怪事,黃河上的禁忌,好多事情吧,我也說不上來了,反正有些是我親自經歷過的,有的是酒後的段子,半真半假,真真假假,我今天也就跟你們隨便一說,你們也就那麽隨便一聽,這個事情吧,也別對外說。

我一聽,敢情領導要給我們講黃河鬼故事,忙把胸脯拍得山響,紛紛表示就算敵人給我上老虎凳,灌辣椒水,使美人計,也絕不向外透露半個字。

鐵嘴張點點頭,他點了一根煙,一口氣吸掉半根,然後給我們講起來。

他說,黃河十年九汛,禍國殃民,所以歷代王朝,都將河務之事當做第一要務。這負責整頓黃河的人,就叫河工,負責黃河事務。康熙三十七年(1699),專門設了一個兵種,叫河兵,專門負責黃河防汛。

河兵是什麽,你們估計都不知道。

河兵是一個奇怪的兵種。

在大清國,軍服胸前都印著字,有的印著“勇”,有的印著“兵”,這些字代表了兵種不同。兵是正規軍,勇是臨時招募的民兵,曾國藩的湘軍、團練等印的都是“勇”字。河兵的軍裝上印了個“河”字,這是一個獨立且古怪的軍營系統。

河兵屬綠營系統,糧餉為乾隆帝特批,按“戰二守八”(戰銀每月一兩五錢,守銀每月一兩)的比例分配,河兵可“由守拔戰”而升遷,如因公遇難也可按軍功條例撫恤。

可以說,河兵待遇是很好的了,但是少有人去。

不僅少有人去,就算有人被強行抓丁,征調成河兵了,也要千方百計跑掉。

我給大家舉個例子。

康熙三十七年(1699),河兵人數為2000名,三年後只剩下不到800人了,跑掉死掉了一半多。後來實在不行了,又在嘉慶七年(1803),緊急從天津和宣化調撥400人湊數。

按說當兵吃糧,扛槍打仗,有什麽要跑的,關鍵是河兵的工作性質不一樣。

別的兵種是和流寇、盜賊、外夷打交道,河兵和什麽打交道?

和黃河。

確切地說,是和黃河中的邪乎物件。

不僅是黃河,就連治理黃河的衙門,都裏外透著詭異。

就說咱們黃委會吧,在解放前,黃委會內部有個不成文的規定,嚴禁說“決口”、“泡湯”、“漏水”等字眼,在公文、信件中,也是極力避免出現這些字眼。

我舉一個極端的例子,那時候都是手抄公文,抄寫公文時,有個不成文的規矩,就是將公文中“口”字盡量寫小,越小越好,且要將字的四面封死,不能留豁口,若留了口子,那黃河口就堵不嚴實了!

如果哪個人手一抖,不幸將“口”字寫大了,又湊巧沒封住口,那麽輕者被大罵一頓,重者就直接打發他走人了。

這是黃委會一個流傳了幾十年的禁忌。

據說,這個規矩已經流傳了幾百年了。

最恪守這個規矩的,有兩個人。

一個是做了八十三天皇帝的袁世凱。還有一個,就是孔聖人八房的後代孔祥榮,他還有一個身份,是當時四大家族孔家孔祥熙的堂哥。

袁世凱於光緒二十七年(1902)任山東河道府,對河務“赤心任事”,“為國立勞”,篤信黃河神秘風俗。

孔祥榮主政黃委會時,正值軍閥混戰,河務廢弛,黃河水患不斷。這個孔聖人的後代,大官僚的堂兄,非常迷信黃河大王,他在堵口時,要將紅布包裹了碗口大小的“鎮海沙”親自拋到黃河中,還在工地上修建了大王米廟,供奉了黃河中的大王和將軍,在貫臺堵口時,他又親迎虎頭將軍,焚香祭奠黃河大王。不過你還別說,經他這樣焚香祭拜之後,黃河水患大減,他也成了造福黃河兩岸的孔聖人。

不僅黃委會如此,時任河南省主席的劉峙更以躬身護送黃河大王入水(被收錄進上海書店1992年版的《中州軼聞》中)。

看到這裏,你也許會說劉峙是個愚蠢且迷信的貪官。

但是,不是。

劉峙是民國時期少有的好官,不抽,不喝,不賭,不嫖,也不講排場。

他歷任黃埔軍校教官,是蔣介石的五虎上將之一,也是一個河南人敬重的好官。

他很重視教育,主政期間修建了河南體育場,還有河南大學標志性的禮堂。

他調離河南時,僅在鄭州一地,就有兩萬多人為他送行。

抗戰勝利後,劉峙由南陽抵漯河主持第五戰區受降儀式,沿途百姓到處擺香案,燃爆竹,夾道歡呼。

其實吧,在這個問題上,咱們也要實事求是,國民黨也不都是壞人。

不過,他看著我們兩個,悠悠說道:你們兩個有沒有想過,為什麽這些人都迷信老黃河的禁忌?

那些所謂的黃河大王,又都是迷信嗎?

還是那句話,這古黃河裏的事情吧,說不清。

說完這些,他不斷搖頭嘆息,接著講了些黃河怪事,聽得我一驚一乍的,後來從黃委會走出來,回頭看看那棟不起眼的老房子,都覺得腳心底下直冒冷氣,都知道這黃河邪乎,誰也沒想到連黃河的衙門都那麽邪乎!

回家後,我閑著沒事,在家翻看我父親留下的一堆舊筆記,筆記上全是黃河水位、黃河水流大小等數據,一點意思沒有,我胡亂翻到一頁,發現那裏用紅筆寫了一段話:“天降龍二,有雌雄,孔甲不能食,未得豢龍氏。陶唐既衰,其後有劉累,學擾龍於豢龍氏,以事孔甲。孔甲賜之姓曰禦龍氏,受豕韋之後。龍一雌死,以食夏後。夏後使求,懼而遷去。”——《史記夏本紀》

要是從前,我肯定覺得這話是放屁,什麽龍不龍的,統統都是封建社會的孝子賢孫們在作怪!但是經過三門峽這次經歷後,我漸漸開始接受,黃河中確實存在著這樣那樣的古怪生物,尤其是上河村那個古怪的碼頭,花崗巖上那層滑溜溜的黏液究竟是什麽水下生物留下的,我怎麽也搞不清楚。

不過我也有些奇怪,父親這樣一個務實老實的河沿溜子,怎麽也會對龍感興趣,還專門記在了工作筆記上?

我看了一遍,又看了一遍,越看越扯淡,這故事竟然說有人會養龍,這龍怎麽樣?你每天要餵它吃什麽,那麽大個,要把它餵養在哪裏?

我搖搖頭,把筆記丟在一邊,躺在床上無聊地看著天花板,看著看著,我腦子裏突然冒出來一個想法,一下子楞在了那裏。

當時我們在上河村遇到老支書,朱顏對老支書說的是“患農事,我們來了。”

我當時以為老支書的名字應該是“患農事”,當時那個時代,好多人為了表示擁護革命,擁護黨,都紛紛改成了紅且專的名字,我當時想當然得以為,老支書是想裝成一心擔憂農業生產,才起的這個名字。其實你只要用腳後跟就能想明白,上河村是個漁村,漁村不事生產,還搞個狗屁農事呀!

其實朱顏當時稱呼老支書的三個字,並不是“患農事”,而是“豢龍氏”。

豢龍氏,就是古代傳說中能馴養龍的古老家族!

他娘的,我一直覺得上河村古裏古怪的,卻怎麽也沒有想到,他娘的上河村村民竟然是豢龍氏後人!難怪他們要住在那樣一個荒涼偏僻的地方,隱藏在群山大水之間,原來竟然偷偷在黃河中養龍!

我當時看到的那個古怪的碼頭,那個深得邪門的黃河水潭,原來就是用養龍的!我們見到老村長時,他手裏端著盆,應該就是在給龍拋食,難怪大霧中有個巨大的黑影,碼頭的花崗巖上有一層厚厚的黏液,原來都是它在作怪!

我越想越覺得上河村深不可測,按照老村長的說法,他們是從唐朝就遷過來的,難道說他們已經在那裏養了一千多年的龍了?!

再想想,那個神秘的老村長,呆頭呆腦的大腦殼,甚至是裝瘋賣傻的孫傻子,他說的好多話都仿佛大有深意,只是我當時根本聽不出來。

這個村子到底是什麽來歷,他們怎麽會在黃河裏養龍?孫傻子手裏那個帶血的軍帽又是誰的?大腦殼當時說的保佑村子的聖物又是什麽?

我想來想去,怎麽也想不明白,最後抱著那本日記倒在床上睡著了。

過了幾天,我們就出發了。

臨走前,母親告訴我,我父親臨走前跟她說了一句話。

我忙問她:什麽話?

她說:你父親失蹤前一天,好像有什麽預感,但是他什麽都沒對我說,最後在睡覺前說了一聲,要是他這次回來,讓我告訴你,以後誰也不能相信。

我一下楞住了:誰也不能相信?

我母親堅定地點點頭,說:“對,他的意思是,所有人,包括我和你爸爸,你都不能相信!”

我吃驚地張大了口,連親娘老子都不能相信,這也太邪門了吧!

我母親也搞不懂我父親的意思,但是她說:這個事情吧,我也覺得奇怪,但是你爸爸都這樣說了,總有他的理由。反正你就聽著,沒有壞處!

我點了點頭,把這句話認真放在了心裏,轉身離開了。

這次一共有三個人,除了我和猴子,帶隊的就是黃曉麗。

黃曉麗卻絲毫沒提那天的事情,大大方方互相介紹了一下,然後交代了這次的任務。

大家都是年輕人,沒多久,就熟悉了,大家邊走邊聊,我也好奇問她,這黃河流得好好的,為什麽每年都要挖它?還有這黃河怎麽越挖越堵,每年都要決口子?

她說,黃河是一條東西流向的長河,全長5464千米,呈幾字形,西起青海省巴顏喀拉山脈的雅拉達澤峰,貫穿青海、四川、甘肅、寧夏、內蒙古、陜西、山西、河南、山東等九個省、自治區,最後註入渤海。黃河從青海出來後,在黃土高原上裹挾了大量泥沙,這些泥沙沈澱到了黃河下游,越積越多,甚至黃河有些河床比城墻還要高,黃河就成了懸河。這就是黃河為什麽總改道,破壞力也大大超過任何一條河的原因。

猴子也問她,那黃河古道到底又是怎麽回事?

黃曉麗說,黃河決堤後,黃河就不會再走從前的河道,會按照新開辟的河道走。從前那條河道就被廢棄了,被稱為黃河古道,也叫黃河故道。黃河古道雖然不過黃河了,但是古道裏淤積了好多泥沙,指不定哪天下了大雨,雨水倒灌進河道中,又會引起水災。所以在黃河枯水季,黃委會要組織當地農民清淤,就是將河底下的淤泥清出來,堆在河堤上,這叫“扒河”,也叫“挖河”。

這“挖河”看似簡單,其實每次挖河都會挖出來很多讓人意想不到的東西,俗話說“十年黃河九年災”,黃河滾滾而來,淹沒了多少良田、人畜、古墓甚至是整座古城,所以每次清淤都會遇到許多不可思議的事情。

我聽得目瞪口呆,還真沒想過這黃河底下還有那麽多好東西,又想起大腦殼也說過,黃河灘上常常會沖出一些古怪的東西。想到這,我也嘆了口氣,想著大腦殼不知道有沒有從大水中跑出來。

我又想著,這次去的地方,不知道是不是我父親當年失蹤的地方,看著漫漫黃河,又覺得前路漫漫,滿目苦楚,不由又一次嘆息了一次。

我們這次去的地方,地名很古,叫做羋。當地人說,這“羋”字本為楚國國姓,他們這一支的祖先本為楚國貴族,被禦賜了國姓,後來這姓演變成了“姜”、“熊”、“景”等姓,這裏的原住民也多為這幾個姓氏。羋地頗有古風,好烈酒,輕文尚武,民風彪悍,孩子少讀書的,愛習武,滿地黃土上,一隊隊孩子手持柳木棍,在那互相切磋,大人就是再窮,等孩子大了,都要賣糧打酒,請當地的拳師教孩子幾手拳腳功夫。

黃曉麗說,這裏是典型的老黃河邊上的村子,多風沙、鹽堿、澇災,窪地,被稱為“老堿窩”。“老堿窩”堿性級大,什麽作物都不生長,一年生不了一季糧食,種什麽都不行,解放前,每到青黃不接時,“老堿窩”經常整個村子集體出去逃荒討飯。

我們直接找了當地的生產隊長,生產隊長拍著胸脯保證,說萬物生長靠太陽,我們廣大農民就是靠黨的領導,既然領導們發話了,我們保證保質保量完成任務!沒幾天,大隊就抽調了一批人,在河灘的高地上挖了個半米多深的坑,裏面鋪上稻草,上面搭上三腳架,蓋上葦席和油氈,點了盞昏暗的馬燈,搭建起了河工工棚。河堤上插滿彩旗,拉上電線,在一棵老柳樹上支起了高音喇叭,喇叭裏不斷播放著:

大海航行靠舵手

萬物生長靠太陽

雨露滋潤禾苗壯

幹革命靠的是毛澤東思想

魚兒離不開水呀

瓜兒離不開秧

革命群眾離不開共產黨

喇叭筒子一響,那個時代特有的轟轟烈烈的氣氛就出來了,我是第一次參加這種集體勞動,心中也有些興奮,和猴子在下面幫著老鄉推獨輪車運泥,指揮指揮,也有些勞動光榮的成就感。結果忙了幾天,累得頭暈腳軟,腰都直不起來,一直到吃飯時,才能休息一下。我們吃的是大鍋飯,菜是一大鍋漂著幾片菜葉的胡辣湯,飯就是玉米面窩窩,當地人稱為“黃金塔”。我見條件太艱苦,還挺不好意思,結果他們反倒勸我,說有“黃金塔”吃,有胡辣湯喝,家裏還有婆娘等著,這日子還圖什麽呢?他們說,以前的窩頭是什麽做的,是把玉米芯剝出來,將裏面的瓤磨成面粉,用那個蒸窩頭吃,那東西又苦又澀,有時候還摻了紅薯葉子,咽下去一口,恨不得能把嗓子拉出一道口子。

和他們混熟了後,我也開始把話題往我父親那件事上扯,問他們這裏有沒有來過一支黃河考察隊,附近有沒有失蹤過什麽人?沒想到我剛開口,他們就警惕起來,嚴肅質問我到底是啥意思,他們祖祖輩輩是當地的老實人,老天爺爺作證,他們可沒做過一樁喪良心的事情,沒害死過人!

我不敢多說什麽,只好訕訕笑著,說就是閑著沒事,瞎聊聊,扯扯淡,呵呵。

這段古黃河道並不長,挖了二周,只剩下最後一段河道,那段黃河裏積了不少水,大家怎麽用鐵鍁舀著水潑了半天,還潑不幹凈,想在水裏搭條土堰,人剛下水,就發現這剩下的一潭河水很古怪,冰冷刺骨,人站一會,就受不了了,幾十人輪番潑了半天水,也不見水少,好多人直犯嘀咕,說這古道下怕是通著海眼,怎麽也弄不完。實在沒辦法,我們申請調了幾臺水泵,架在河堰上,抽了整整一天一夜,才抽幹凈古道中的積水。

我本來覺得沒事了,在河邊和黃曉麗說話,就聽見有人喊著“魚,好大的魚!”

黃曉麗看著稀奇,也和我過去看,只見那河道抽幹水後,只剩下一個凹進去的小水坑,水坑中果然有不少大魚,在水裏直撲騰,一看見這些魚,大家也不怕水冷了,紛紛敲鑼打鼓下水捉魚,有人捉住魚後,就大呼小叫起來,這魚眼是紅的,怎麽是紅色的?

我們湊過去看看,那魚有尺把長,渾身雪白,像鯰魚一樣無鱗,眼睛果然是通紅通紅的,像兔子眼一樣。我還沒見過紅眼睛的魚,一個曾在海上跑過船的老海員掐了掐魚身子,又仔細看了看魚眼,便一口斷定,這魚肯定不是黃河裏的魚,這很像是深海的海魚。好多深海裏的魚,一輩子沒見過陽光,身子是白的,眼睛就是通紅的。在大海嘯時,好多深海中的大魚水怪被沖到沙灘上,眼睛也是通紅的。當然了,他說,好多很深的大石窟裏的魚,一輩子沒見過陽光,眼睛也可能會是紅色。

猴子聽他這樣一說,在那深坑周圍找了找,就發現深坑裏有一條裂縫,往外呼呼滲水,他指揮人沿著深坑挖進去,清理了裏面黏稠的黃泥漿,就看見一大片泥土突然陷了下去,河底下露出了一個巨大的泥洞。那個泥洞非常大,簡直可以跑開火車,裏面不知道有多深,看起來陰森森的,腥臭無比,還不斷向外流著冷水,看來那魚應該就是從這深洞中流出來的。

我覺得這洞太過古怪,這黃河古道都已經幾百萬年了,底下竟然封住了一個古洞,搞不好是什麽兇獸的巢穴,還是不動為好,剛好叫猴子撤開,有人卻尖叫起來,直往後退,喊著,不好了,不好了,黃河大王府邸又出來了,大家快跑吧!猴子臉色一變,他一把拉住那個人,逼問他到底是怎麽回事?我覺得猴子反應有些不大正常,剛想勸他註意群眾關系,那人卻帶著哭腔,哆哆嗦嗦地說,這個……這個啥子……這是黃河大王的府邸哈,動了就得出事,上次有人進去,就失蹤了……

我聽他這樣一說,一下子激動了,驢子一般吼起來:你說有人失蹤了?!誰失蹤了?!在哪裏失蹤的?!

那人被我勒得喘不過來氣,只用手指著那個深坑,跟我說,就是這樣的深坑,他親眼看見有人進去,就沒再出來過。我松開手,找了個挑燈夜戰的火把,趟著冷水去洞口照了照,那洞差不多有半間屋子那麽大,洞口渾圓,朝下開著,向外滲著陰森森的冷風,想來還挺深,要想下去,得用籮筐才能吊進去。

不管怎麽樣,這關系到我父親的安慰,我是肯定要下去的,猴子聽說我要下去,死活要跟著我,他派頭十足地嚷嚷著,這下面可能會有文物,他要代表黃委會下去清理清理,說完直跟黃曉麗眨眼。黃曉麗咬著嘴唇看著我們,猶豫了很久,最終還是點了點頭,只是囑咐我們一定要小心。

工地上裝土的籮筐多的是,隊長讓人找了兩個結實的,用麻繩拴牢了,把我們兩個一前一後小心吊了進去。猴子的籮筐吊下去沒多久,就聽見裏面叫了幾聲,我忙喊他,問他怎麽了,好一會,猴子才甕聲甕氣地說,娘希匹,鞋他娘掉水裏了!氣得我直罵他。

夜長夢多,我迅速下到了洞,這陰洞不知道是做什麽用的,腥臭無比,越往下越難聞,熏得我幾乎要閉過氣去。差不多下進去了十幾米深,發現越往下越大,到了最底下,已經比較開闊了。我開始還以為底下會有水,怕下不去,結果用火把照了照,才發現底下還有不少小洞通向底下,積水早順著小洞流走了。

我放心出了籮筐,用火把照著四周,發現洞中散落了幾扇大骨頭,看起來像牛骨,再往前走走,地上就堆了一層大大小小的骨頭,我看著心驚肉跳,忙叫住前面的猴子,問他發現沒發現什麽?

猴子一臉緊張,說:老白,你看我發現了什麽?

猴子說話都帶著顫音,我聽他說得嚴肅,忙跟了過去。

在前方,是一堆堆積成小山一樣的骸骨,什麽骨頭都有。我照了照,骸骨山裏金光閃爍,竟有不少金鏈子珠寶,想來是人腐爛成了白骨,剩下的金銀首飾還掛在骷髏上。那白骨山陰森可怖,讓我渾身的汗毛都豎起來了,我以為猴子說的是這個,還想表示一下膽大,擡腳提了一下骨山,說這有什麽好怕的,人死如燈滅,一堆爛骨頭而已,拉著猴子就想走,猴子卻悶聲不說話,好久才說:老白,我說的是骨頭山下壓的東西。

骨頭山下還壓著東西?我搞不懂了,左右看了看,這堆骨頭足足有幾百句那麽多,我哪知道這底下壓著什麽。猴子卻一本正經地指著骨山說,這底下有一條鐵鏈子。

一聽到鐵鏈子,我的神經一下繃緊了,延伸到黃河鬼窟中的鐵鏈子,無底深淵中吊起的大鼎的鐵鏈子,難道這裏也有條鐵鏈子嗎?

我也有些發怵,卻又不好意思說出來,沒想到一向膽小如鼠的猴子,這次卻勇猛無比,腳踢手拽,扒倒一小堆骸骨,那骸骨堆下果然隱藏了一條巨大的鐵鏈子。那鐵鏈子大約有手腕粗細,一直延伸至地下深處,不知道有多長。

猴子直勾勾看著鐵鏈子,說:“拉開它!”

我以為他瘋了,這樣一條手腕粗的鐵鏈子,還不知道具體通向哪裏,拉開它幹嗎?

可是還沒等我說出口,猴子已經蹲在地上,朝那條鐵鏈子使勁,我雖然不情願,不停數落他,但是還是使出了吃奶的勁,好不容易才拽動了幾分,就累得癱倒在地上。

我瓷著眼睛瞪著看猴子的笑話,沒想到這孫子還真有毅力,竟然尋了根牛腿骨,做了個撬棍,將大粗鐵鏈一圈圈纏起來,就聽見嘩啦嘩啦一陣齒輪聲,地下竟然又露出了一個深洞。

那深洞寒氣逼人,陰風陣陣,仿佛是個無底的深淵,吹得我的火把都暗淡了幾分,我覺得這古洞越來越神秘了,莫非這裏才是真正的黃河古洞?

猴子卻堅持說,這底下估計是個古墓。

挖河時經常能遇到古墓,好多甚至是深埋地下的古墓群,多是被黃河改道時沖出來了,也有人防止被盜,將陵墓建好後引入黃河水。一般遇到這樣的事情,鄉親們也都是心照不宣,大家打開棺材,將金銀細軟一掃而光,也沒有人說什麽。

我經歷了黃河鬼窟那幕後,對這樣的地下深洞有抵觸,況且這古洞雖然不小,但是完全不像有人進去過,我父親他們應該和這裏沒關系,剛啜著牙花子想撤,猴子卻出溜一下鉆了進去,拉都拉不住。

我氣得直罵猴子無組織無記錄性,這樣的人,要是到了戰場,必須要軍法處置。罵是罵,我也怕他出事,只好硬著頭皮,也鉆了進去。進去後,發現裏面都是用大理石砌成,空間很大,看起來的確像個古墓,古墓裏陰森森的,說話都帶著古怪的回音,我不敢大聲說話,就壓低聲音叫著猴子。

這時,前面火光一閃,又熄滅了,火光中一個人蹲在地上。

我又氣又鬧,罵道:他娘的猴子,還敢給老子玩神秘!

走過去用火把一照,卻一下子楞住了,這裏空蕩蕩的,並沒有什麽人。

難道是我的眼花了?我揉了揉眼,這時候洞口深處又是火光一閃,我剛要追過去,身後卻傳來了一聲喝聲“老白!”

我隨口答應了一聲,覺得又不對,明明是前方出現的火光,怎麽猴子在後面叫我?

我渾身冰冷,咬咬牙轉過身去,用火把照了照,我身後的果然是猴子。

猴子一臉緊張,臉色慘白地看著我,一時間沒說話。

我還有些懷疑,問猴子,你怎麽不點火把?

猴子一甩手,手上出現了一朵火苗,他說,我習慣用火折子了。

我才放了心,罵道,你小子又不是手藝人,用他娘的什麽火折子?屎殼郎上馬路,你裝什麽大卡車?

罵了幾句,我心裏舒坦多了,剛想跟猴子說那個活死人的事情,猴子卻說他在裏面發現了一個古怪的棺材,裏面有不少好東西。

我聽他一說,早把祖宗十八代都忘了個幹幹凈凈,忙跟他過去。

這座古墓不知道沈在水中多少年了,墓室都被水給沖開了,裏面滿是泥漿,我和猴子陷在爛泥中,走一步都費了老勁,最後才看見墓室裏橫著一個白色玉石棺。

那玉石棺材質很好,近乎透明了,隱約能看到裏面躺著什麽東西。我和猴子擡了幾下石棺蓋,怎麽也擡不動,我又氣又惱,幹脆一橫心,找了塊大石頭,咚咚咚幾下將棺蓋砸爛了。

可憐那好好一副玉石棺蓋子,被我砰砰幾下砸了個稀爛,玉棺中不住往外淌水,我還怕那棺材裏會不會突然蹦出來個死人找我算賬,後來看看沒什麽動靜,就咬了咬牙,用火把往裏面一照,就見石棺中一些雪白透亮的魚蝦在那蹦跶,竟然還沒死。

我一下子傻了眼,這玉石棺材中竟然沒有人!

猴子也覺得古怪,他點了幾張火折子,扔到玉棺中,發現棺材中光溜溜的,確確實實什麽都沒有,只壓著一個井蓋大小的大烏龜。說來也怪,龜殼子一般是黑褐色,這只卻是純白色的,像玉石雕刻成的假龜。我和猴子本來就是好奇,就算掏出來什麽陪葬品,也要上繳,這時看見玉石棺材中臥著一個大白龜,還覺得有趣,將它弄了出來,發現這竟是一只白色的龜殼。

我用火把照了照,發現這龜殼子上雕刻著一些古怪的花紋,密密麻麻,看起來像是甲骨文一樣。我看了幾眼,當然看不懂,突然想起了什麽,再仔細看了一遍,才發現,這個白龜殼上的古怪花紋,竟然和無底深淵中吊起來的那只古鼎上的花紋有些相似!

我還在看,猴子卻找了塊獸骨,對著玉石棺材敲敲打打,他聽了一會,突然說:老白,這個棺材底下是空的?

他給我解釋,這玉石棺材敲打的聲音不對,這底下應該還有一個密室一樣的地方。

我也來了興趣,這玉石棺材如此古怪,下面要是還藏著密道,那底下會不會藏著什麽寶貝呢?

這樣想著,我和猴子使出吃奶得勁,好容易推開了這白玉棺材,果然那下面露出了一個黑黝黝的大洞。

我用火把往底下一照,待看清楚了裏面的東西,禁不住大叫起來。

那大洞底下,端端正正坐著一個人。

說是大洞,其實只有一間屋子大小,在大洞中間的一塊黑色石頭上,有人披著身黑色獸皮,盤腿坐那裏,仿佛睡著了一樣。

在這樣的地方突然看到一個大活人,我的頭發都豎起來了。

這古洞被封在黃河古道中,不知道多少年了,這裏面怎麽可能還有人?我大聲叫著:猴子?!猴子?!

這操蛋的猴子,卻又一次失蹤了。

我當時嚇得腿腳都發軟了,剛想往回跑,黑暗中就伸出來一只手,軟軟搭在了我的肩頭,壓低聲音說道:“老白!”

我差點被猴子嚇得魂飛魄散,舌頭都打結了,好半天才緩過來,跟他說出邪了,出邪了,這裏竟然還有一個大活人!

猴子倒還比較鎮定,他先看了看,接著跳進洞裏,用火把照了照,好久才說:死人,都成了幹屍了。

我聽他這樣一說,才稍稍安了心,也進去看了看,發現那人皮肉幹枯,緊緊貼著骨頭,果然是具幹屍。那幹屍的兩只手擺成了一個古怪的姿勢,仿佛兩手捧著什麽東西,要獻給誰一樣。

他的手萎縮的像雞爪子,指甲卻有手掌那麽長,火光下晶瑩剔透,像是玉化了一樣。

我總覺得這具幹屍古怪,又說不上來怪在哪裏,想了一會,心裏才咯噔一下:這具幹屍不對,他死了那麽久了,怎麽指甲依舊晶瑩剔透?難道說,在他死後,指甲還一直在長?!

我又用火把照了照,才發現原來不僅僅是指甲,那人的頭發也一直在長,在地上堆了厚厚一層。

我開始以為他身上披的是什麽獸皮,其實不是,他身上是纏滿了自己的頭發!

不僅如此,在我驚魂未定時,猴子冷靜檢查完屍體後,不可置信地叫道:老白,他娘的,他娘的這具幹屍竟然有三只眼!

我也很緊張,安慰了猴子兩句,用火把仔細照了照,發現幹屍的面孔早已經幹癟了,兩個眼窩形成了兩個深孔,在他額頭的最中間,有一個指甲蓋大小的圓洞,包了層黑色膠質的東西,看起來和下面的兩只眼睛一樣,就是略小一些。

我從前就聽說過《西游記》裏的二郎神開了天眼,額頭上還有一目,還真沒聽說過有人真正長了第三只眼,當時頭發都豎起來了,使勁摩了幾下,都摩不平。

黑暗中,猴子幽幽說著:老白……我怎麽覺得,覺得,他這姿勢,怎麽好像是在拜佛呢!

我還驚魂未定,說:拜佛,拜什麽佛?

猴子在我手中接過火把,順著那人手捧的方向一路照過去,沒照多久,就立住不動了。

在那個瞬間,我渾身的血液都仿佛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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